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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游记】
驶过海峡，越过山丘
据说有位老者退下来后，每天看收视率高的某档固定电视节目，说是要“看他们又在...些什么”，真是快人必有快语。如今很多人连当瓜众的兴致都没有了，譬如我，看电视就两类节目：体育直播或电影。这不，刚才就看了央视电影频道播的港片《逆战》。电影中有空中劫机的镜头，一座双子楼的背景一晃而过，那位歌星主演笨手笨脚居然劫机成功。待直升机在双子楼近旁盘旋时，我终于看清了，这是吉隆坡著名的“石油双塔”（较真的朋友可查近期央视节目表）。这不是这座双子楼惟一的银幕亮相，导演们“大片意识”强，动不动就跑国外找个地标类建筑开打。千禧年前夕好莱坞的《偷天陷阱》，第一任007肖恩·康纳利和凯瑟琳·泽塔-琼斯在这座“石油双塔”里偷窃得手是核心情节，大楼内外，暴力美学与芭蕾画风共舞，老牌绅士偕新潮女郎齐飞，煞是好看。这让我一时心血来潮，将本文的开头部分换成了如今大家看到的这些字符。因为拙文刚好聊到了吉隆坡“石油双塔”。因乘邮轮出行，原来的开头写了泰坦尼克号，驴友说提那个不吉利，杞忧而已，平头百姓的话要是管用，这世界早就是另一副模样了。跨洋邮轮绝对是人类能力与自信双爆棚的产物，泰坦尼克号下水，成为当时地球上最大的钢铁建筑物，把埃菲尔铁塔挤到了老二的位置。1912年泰坦尼克沉没，2012年《逆战》上映，不多不少100年。百年间，正是飞机抢了邮轮的生意，我想，换这个开头或许更符合上帝他老人家的脾性。邮轮运输邮件和移民的功能消失，但是人类的玩性加亲水性支持邮轮向游轮转变。如今，每天都有数百条邮轮优哉游哉地游弋于加勒比海、地中海、北欧、东南亚，甚至北极南极等热门旅游航线上。2019年深秋，静极思动，我们居武汉的原荆州朋圈一伙经受不住相互间诱惑，决定乘船出行。预定的“云顶梦号”邮轮隶属云顶香港集团，是一条比泰坦尼克更大的庞然大物。旅游航线是马来半岛上新马泰几个地处马六甲海峡沿岸的城市，起止母港新加坡。
似乎存心吊我们的胃口，飞抵新加坡的当晚，并没有安排上邮轮，而是住进了酒店，翌日上午游新加坡滨海湾。这个安排也蛮好，早就想看看这个海外惟一以华人为主体的国度。新加坡从迹近蛮荒的小渔村到如今的花园城市国家，也就两百年光景，独立建国更是不到60年时间，就以弹丸之地博得“亚洲四小龙”美誉。近年一些重要而特殊的国际性高端会晤（如川建国同志与三月半、还有...）选择在这里举行证明了新加坡的地位。如此生机勃勃、欣欣向荣，不知是体制的优势，还是人的因素。滨海湾是一处风平浪静的港湾，由填海后建造的一群建筑物环绕。是新加坡由“花园城市”向“花园中的城市”升级的产物。走过一段栈桥，就到了鱼尾狮公园，著名的鱼尾狮雕塑约有6至8米高，狮首鱼身，喷泉从口中喷出，大家纷纷在雕像前留影。狮首当然象征狮城，据说约千年前，某个王子踏上这里的土地，看到了一头狮子，认为是大大的吉兆，起名新加坡。在马来语中，“新加”是狮子，“坡拉”是城。这个传说杜撰的成分比较大，马来半岛历史上就不是狮子出没的地方，印度才是亚洲狮栖息地。在佛教中，狮子地位尊崇， 佛经《大智度论》中说：“佛为人中狮子，凡所坐若床若地，皆为狮子座。”佛教是新加坡第一大宗教，用狮作地名本就自然 。鱼尾则是渔港文化的体现，是对先祖们飘洋过海下南洋历史的纪念。如今，鱼尾狮形象已成为新加坡国民认同的图腾。在鱼尾狮的背后，是仅次于纽约、伦敦、香港，位居全球第四位的新加坡国际金融中心建筑群（位置可能又要往前挪了哦）。这里拥有600多家金融机构、数千家相关公司， 2019年11月，新加坡位列“2019年全球城市经济竞争力榜单”第三位，“2019年全球可持续竞争力榜单”第一位。与金融中心遥遥相对的，是金沙酒店。三栋独立的大楼，顶部由船形空中花园连成一体，新颖壮观。高空泳池、奢侈品牌、名厨餐饮、影院娱乐、豪华赌场等应有尽有，旁边莲花造型的金沙艺术科学博物馆锦上添花。这是一座拉斯维加斯风格的奢华游乐城，事实上，它就是拉斯维加斯金沙集团投资的高端项目。
相比于这几个景点，滨海湾南花园新奇独特。这是一个景观与工程完美结合的可持续循环工程，最引人注目的是18个高耸的树形结构建筑，造型像某个好莱坞科幻片里的UFO。通过模仿和强化树木的外形结构与功能，探索人与自然的协调发展。“树干”上爬满了攀援类植物；“树冠”安装了光伏电池吸收太阳能，作为晚间照明的能量来源；“树冠”同时也是地面冷室、花穹的排气口。冷室不仅种植着一些新奇的非热带植物、花卉，而且提供制冷解决方案。白天美化市容、遮挡阳光，夜晚，多媒体投射下的立体景观美轮美奂。可惜不期而至的一阵暴雨，把我们打到路边公汽站雨棚里，冷室、花穹都没能观赏到。一组景点犹如一叠名片：鱼尾狮昭示新加坡的历史传承；金融中心象征新加坡的建树与地位；金沙酒店展示着人民生活的质量与高度；滨海南花园则是自然与人类这对冤家以美丽形式和谐相处的缩影。每一张名片都闪耀着新加坡人的智慧与雄心，让我这个来自大武汉的游客不由得生发出刘姥姥样的观感。
午后开始登船。码头边的邮轮像个见首不见尾的钢铁巨兽，只能看到巨大船体的局部。数千人登船如诺曼底登陆，关隘重重，漫长难耐。每人发了一张船卡，一卡多用：房间门卡、上下船通行证、进餐记名卡、消费信用卡、最终的结算卡。要给的服务费（小费，每天21新币，约相当于100元人民币）也记在船卡上，离船时一次性收取。上船后尽管有指示牌，还是七拐八弯摸半天才在高高的第8层找到自己的房间。空间不大，双人床、挂衣柜、卫生间、梳妆桌一应俱全，甚至还有一个沙发。特别是带有露台，露台上有沙滩椅和茶几，茶几上摆着烟缸，俨然专用吸烟室，卖嘎的！只差香烟了。坐下来点支烟，放眼四望，海面上远远近近的船只就像澡盆里的玩具划子缓缓移动。罗列一组数字：“云顶梦号”排水量15万吨，长度335米、宽40米、甲板层数18层、客房数量1674间、船员人数2016人、可搭载旅客3400名。排水量相当于泰坦尼克号的3倍，绝对的海上巨无霸。邮轮就是一个海上移动游乐城。西式、中式、中西混合式餐厅，还有日式料理和酒吧，分布在各个楼层，宣称有35种餐饮概念。9、10层有迪厅和KTV,顶层甲板上是露天泳池。其他室内娱乐和商业设施集中在6到7层，计有：奢侈品商店、咖啡室、酒吧、演艺厅、影院赌城（老虎机、游戏机、21点、牌九、纸牌、麻将等）。演艺厅在船体中部，6、7层通连的圆形全景舞台，每晚有两场演出，似乎有两套人马，东欧班子（俄罗斯或乌克兰）、东南亚艺人班子。我们除了偶尔围观演出，每晚不变的娱乐是弘扬我中华国粹——打麻将。有近10台麻将桌，基本上被武汉或广东的麻坛精英占据。老虎机那里一般是忘情投入的大爷大妈，玩21点的以欧人居多。便衣巡视，禁止拍照。
如此设施齐全考虑周到的邮轮，有一规定令人沮丧——禁烟控酒。上船不准自带酒水，只能带最多19支香烟，我将整条烟拆开后分给同行的男女同胞带上船。酒就无招了，船上洋酒超贵，我们也没兴趣，啤酒也贵，霸王条款霸王店，苦了几十年烈酒浸泡的诸位资深酒仙，每天忍辱负重陪我灌啤酒。说得如此琐细，是想给欲乘邮轮的朋友一个参考。听说因为服务太好、吃住太舒服，有游客（多是富婆）一年上头都在船上，更有老太太已经住了三年还不肯下船，营销噱头或段子吧，我想。邮轮旅游的规律是晚上航行白天登岸游玩。房间里有广播，播报船上各种活动资讯，每天晚上还会发一份纸质的当日《邮报》，上面有第二天行程安排等。在接下来的几天里，夜间船上娱乐，白天逛景点成为不变的节奏。
整个航程是从新加坡沿马六甲海峡北上再返回，第一站是马来西亚的槟城。槟城在马来语里就是“槟榔树的岛”。马来西亚第三大城市，大马北部海港和经济中心，被列入了世界文化遗产名录。也是个与中国渊源极深的地方，华人多得“踢脚绊手”。上世纪初年，槟城极乐寺的妙莲法师将募化的数万银元献给清朝支付“庚子赔款”，慈禧居然好意思接受，还为极乐寺“御笔题字”（康有为也留有“勿忘故国”墨迹）；孙中山“9次革命，5到槟城”，在此策划了“广州黄花岗起义”。黄花岗72烈士，马来西亚华侨占了近30位，其中有多名槟城的华人，这段史实令人心潮难平！孙中山在此创办的《光华日报》至今仍在发行；懂9种语言，拥13个博士头衔的“清末怪杰”辜鸿铭出生于槟城（我将在另一篇小文里和大家聊聊这位超级学霸的故事）；
张裕葡萄酒创始人、曾经的南洋华人首富张弼士于1880年代在槟城兴建豪宅“蓝屋”。槟城首府乔治市是众多移民尤其是华人建起来的移民城市。我们游览的是乔治市古迹区，马来人、华人和印度人分居于不同社区街道，很好辨别。以印度寺庙为中心的区域人称“小印度”。印度人很随性，一两张桌子，一把大阳伞，就做起生意来。街面特色是五颜六色的丝绸，还有飘荡的香料味。著名的亚齐清真寺周围则是马来人居住区，有高朗漂亮的白塔，我们在路边驻足瞻仰了片刻。华人居住社区与“小印度”相邻，最出名的是“本头公巷”，窄巷矮屋，铺面为中文标牌，仿佛电影里民国时期的县城。本头公叫白本孩，河南新郑人，随郑和船队出海，因故留在菲律宾，当了华人的部落首领，也成为东南亚华裔心目中“下南洋”的先祖。在巷子中段路过一家“世德堂谢公司”，顿觉亲切。气派的门栋、宽敞的院落和宗祠样的建筑。据说孙中山曾在此开过会（孙氏办的《光华日报》社址应该就在这一带，没找到）。这就是华人社区与其他族群的重要区别——有集宗族活动、企业经营和祭祀于一体的宗祠。庙宇也有，导游说大伯公街的福德祠，除了供奉关帝爷、观音，还有“大二爷伯”“花姑娘”“虎爷公”等我们都不搞清楚的厉害偶像，信仰丰满，大家各拜各的神仙。
在街头见到了成排的“共享单车”，我深信这是继三宝太监弘扬圣恩后的又一次大规模海外引领行为，和微信、支付宝、一带一路、孔子学院等一起。这里最令人着迷的并非华人风情，而是它的文艺范——有着世界级声誉的街头涂鸦（壁画）。因为前些年一部香港与马来合拍的电视剧《单恋双城》，这些壁画被传诵开来。说到影视作品，作为发哥与汤唯的粉丝，补充一句：《安娜与国王》《色戒》都曾在槟城取景。2012年，一位来自立陶宛的青年在此涂抹了几幅街头壁画。这样不太合乎艺术创作规范，而且破坏市容与墙体整洁的行为似乎没有遭到城管的禁止，也没有群众热心举报，反而得到地方当局的鼓励，并启迪了后来的艺术家在此挥毫泼墨，成就了槟城的奇观。这些艺术家是幸运的，也曾在咖啡馆的墙上作过画的梵高，一生郁郁，生前只卖出过一幅画。据信槟城有超过170幅街头绘画作品，很遗憾我只看到了10余 幅。一路闲逛，不知道下一个拐角会看到什么样的涂鸦，也是蛮好玩的经历。游客们争先恐后站在那幅最出名的画《姐弟共骑》前留影，这是被英国《卫报》选入“全球15大最佳壁画”的佳作。姐弟是画在墙上的，而单车却是靠放在姐弟身下的一辆真正的自行车。这就是这些壁画的迷人处——画作与墙壁及周围真实物体完美结合，虚实之间令墙上人物栩栩如生。壁画所绘都是底层人物，多为小孩，亚洲人面孔，表情单纯明媚，主题也都是日常生活场景，与街头巷尾的平民格调十分匹配。这或许是壁画作者想传达给人们的理念：生活中的美好与快乐来自于简单与庸常，还有烟火气。
槟城最能反映华工历史的是“姓氏桥”。其实不是桥，是建于海边的木屋群落，早期华人漂洋过海来到槟城后的栖身之处。这样的“桥”原来有很多，现剩6个。那个唱《对面的女孩看过来》出名的阿牛，华裔马来人，自导自演了电影《初恋红豆冰》，主演有梁静茹、巫启贤等，就是在现存的“姓周桥”取的景。
我们去的“姓李桥”座落在一条不起眼的小街边。木屋凌空于海水之上，靠两三米高的柱子支撑。顺着小路穿过木屋，一座长长的简易木桥伸入海中，这在当初应该就是简易码头。华人移民开始是卖苦力，后来慢慢转向做生意。大多是一“姓”一“桥”，如周姓做印尼货品、陈姓杨姓做木材生意，李姓包揽来自中国的商品等。走在木板路上，有老妪老叟坐在门口面无表情地打量着我们。这是与我母亲同姓的族群，我特地和坐门口的一赤膊老者聊了几句，才知他年纪比看起来小得多。他说他父辈从福建过来，目前自己一个人在过，我也不好问什么事业家庭经济来源之类的话，递一支烟给他被谢绝，在征得同意后拍了一张照片。木屋尽头的木桥破败简陋，胆大的走上桥拍照。远处隐约可见著名的槟城至威省跨海大桥。回身看那些木屋，下面形状粗细不一的支柱上附满了浮游生物和密密麻麻的牡蛎，下面污浊不堪，漂浮着垃圾。姓氏桥实际上就是贫民窟，像国内一些村落一样，成为老弱病残捱日子的留守家园。
一边是生机盎然的现代城市，一边是早期创业者残留的蜗居，这样的对比刺眼而剜心。年轻的华裔早转型他去，早期华人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，现代化进程已经把他们远远抛到了身后，留下破败的“桥”。游览中，尊敬的王老师和吴总立成先生一直行色匆匆，每到一地就忙于进商店，他们在找白酒。尽管导游说马来西亚人不喝酒且到处禁酒，但两位希望能找到面向华人酒徒的卖点，结果还是空手而归。即令是华裔，也早就不饮烈性酒了，啤酒也只是年轻人特别场合的饮品。想到诸君回到船上还得继续陪我灌啤酒，我不怀好意地笑了。
上：姓氏桥木屋群落（网图）；下：斑驳的木屋支柱与污浊的海水
国人心目中的泰国有两个标签：人妖和普吉岛。我对于前者比较排斥，一个迫于生计（多数人）的变性选择，残酷而违背人伦，迎合的是人性中很原始的欲求。泰国政府已在前些年宣布禁止进行“人妖”手术，好歹进步了。我们还是聊普吉岛，据说这是全球最美的十个岛屿之一，是槟城之后第二个登岸游目的地。由于吃水的原因（10多米的船体在水面以下），邮轮停在了距普吉岛两三公里的海上，轮渡把我们转运上岛。踏上长长的栈桥，前面一派喧嚷景象，这就是著名的芭东海滩，普吉岛最热闹的地方。约3公里长的新月形海滩，到处是海上游乐设施和衣着简约而不简单的红男绿女。紧挨着海滩的，是摆满了小吃和纪念品摊位的街道，熙熙攘攘、摩肩接踵，仿佛全中国的人都在往这里赶来。没时间游摊逛街，就被地接导游赶上车，旅游就是一场赶车赶船赶拍照的赶场马拉松。海龙寺大敞八开，没有围墙，没有曲径回廊，林间空地上坐落着佛堂、经堂和僧房。最大的佛堂里供奉着108尊金佛，陡峭的红色屋檐、尖细的塔刹，墙身红白相间并有金色雕饰，名曰“海龙”，雕的是孔雀。
所有导游都一个师傅带出来的幽默“控”，地接说女士分三种：“水晶晶、水汪汪、水干干”，分指年轻、中年和老年女性。把泰语发音翻成如此生动又好记的词，佩服导游，也佩服汉语。导游是为后面的话作铺垫，他说进佛堂须脱鞋脱帽摘墨镜，特别强调“水X X”们千万不要碰到和尚。为避免无意中亵渎了神灵，“水X X”都没进去，习惯了服从“冒号”的男士当然也就不进佛堂，在外面观礼。佛堂边有棵两千年树龄的菩提树，说是颇为灵异，附近空地上立着四面佛，人称“有求必应佛”，顺时针转，四面分别求平安、求事业、求婚恋、求钱财。四个中文单词的标牌端放在佛像前，这么赤裸裸地体恤国人怀揣的那点小目标，我佛慈悲。佛教是泰国的国教，男孩子到了一定年龄都要一度削发为僧，王室和贵族也不例外。说到王室贵族，在从寺庙出来后的车上，导游指着外面一闪而过的田园，骄傲地说，这里是国王的试验田。他说泰国人都有两个父亲，国人的共同父亲是国王。泰国父亲节12月5日，这是已故泰国九世王普密蓬•阿杜德的生日。普密蓬•阿杜德1946年即位，2016年去世，在位60年。他热心支持宗教事业，倾心于乡村建设，一年中有大半时间在偏远农村调查。还在王宫办牛奶厂，种试验田，不摆pose不开方子，件件实锤。国王出生于美国，曾在瑞士学习，精通七国外语并撰有学术专著，获奥地利音乐博士学位，作曲作词、绘画摄影、钢琴萨克斯样样在行，曾驾快艇夺得国际比赛奖牌。这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并充满平民情怀，真正为国为民谋福祉的领袖。国王、宗教、民族，三者构成泰国民众价值观的核心，是国民忍让安宁民族精神的源泉。泰国是“自由之地”的意思，这是历史上惟一没有沦为殖民地的东南亚国家。领导人做到这份上，自是得到人民的真心爱戴并活在人民的心里。
手拿图纸坐在工地上的普密蓬•阿杜德国王（穿红衣者）神仙半岛在普吉岛最南端的朋帖海岬，泰语为“上帝的岬角”。山丘上有开阔的观景平台，右边伸入海中的海岬，是海滨拍照的绝佳背景，大家自拍、合拍忙个不停。左手边一条山道倾斜向下直至海边，我信步往下走，两旁是高高的棕榈树，海面上白色的游艇划过，远处海滩上依稀可见色彩鲜艳的遮阳伞。海风飒爽、海流浩荡。这里已是印度洋的安达曼海，真是“山川异域，风月同天”啊。据说这里是普吉岛最好的观赏日落的景点，无奈时间赶人，上车，回程。巴东海滩依然人流如织。据说夜晚更热闹，露天酒吧、舞厅、夜总会节目繁多，晚十点后还有人妖表演。这些都无缘得见，回到邮轮，船就开了，坐在露台沙滩椅上，点燃香烟，回望海岛，山形已是一片朦胧。普吉岛70%的面积为绵亘的山丘，普吉就是“山丘”的意思。李宗盛搁笔多年后写过一首《山丘》：既然如此，只好在心里咕哝一句：别了！普吉岛——莱昂拉多拍电影、杨幂拍时尚杂志封面、游客们拍己拍人，还有小熬浆糊拍……山丘的地方！
几天来，我们在马六甲海峡沿着海岸线北上，游过普吉岛后南返，登岸游兰卡威。兰卡威位于普吉岛与槟城之间，游览观光不按远近而是间竹插花，显然是考虑了时间与行程的合理性。看资料，兰卡威（langkawi）直接由古马来语中“鹰”和“强”两个词合成，老鹰广场是理所当然的地标。导游直接把我们往那儿带。导游要我们喊他叶导，让我突然想起另一个“叶导”，叶挺的孙子、电影导演叶大鹰。也许真有些关联也说不定，叶挺老家广东，这边华裔从广东过来者众。叶导车没开动就开侃，痛说革命家史。他说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，他爷爷奶奶活动了一下，有了他爸，又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，他爸妈又活动了一下，就有了他这个第三代华裔。然后告诉我们，槟城和普吉岛看过后，就不带我们游海滩了，理由是最有名的珍南海滩以前是赤条条的日光浴场，风景这边独好，现在已经改成比基尼浴场，不去也没什么损失，叶导说完一脸坏笑。三代华裔能说出“风景这边独好”，中文底子真心不错，国内考的证吗？叶导说老鹰广场上的老鹰雕像是当地华人捐资修筑的，花了180万，如果是马来西亚货币，那就是约110万人民币。这里滨临大海，视野极好，宽阔的广场上，一只褐红色的巨鹰耸立在数米高的石塔上，展翅欲飞。广场附近还有两个公园：传奇公园与英联邦公园，规模不大。传奇公园里除了飞禽走兽雕塑，就是花草小径，不知有什么传奇之处。大家在此小坐、喝水和方便。男女厕标记不明显，有同行男士险误入女厕。性命性命，如许年纪半条命，基本上有命无性，相对莞尔，增加谈资一条。
1989年马哈蒂尔任总理时，为推动兰卡威旅游业，把英联邦成员国首脑会议拉到这里开，每位首脑种一棵树，勒石以记，取名英联邦公园。如今石上字迹剥落，游客稀疏，政坛常青树马哈蒂尔几上几下后也永远下野。倒是非英联邦的中国游客力挺兰卡威，一年上头络绎而至。华人如此抬庄，这位马来西亚土著团结党魁首却认为在马来人获得的财富少于30%之前，必须打压华人的政治话语权，他无法容忍城市华人与乡村马来人之间巨大的贫富差距鸿沟。平心而论，这得怪早期的英国殖民者。在开矿和其他基础建设中，当地土著只愿懒懒散散种田，不愿起早摸黑采矿，逼使开发商到别国招募劳工，让早期移民而来的华工得以立足壮大，转型升级。至今，华人以30%的人口控制着大马70%以上的财富，这让马哈蒂尔数十年耿耿于怀。据说“一带一路”马来西亚是做了“工作”的，马哈蒂尔则是官媒口径里的又一位“中国人民的老朋友”，聊两句闲话绝无不恭。就像叶导拿蛋作比，说白种人是咸鸭蛋；华人是茶叶蛋；本地人是黑皮蛋。低头看了看胳膊，又看看周围各色人等的肤色，我觉得叶导并无“种族歧视”的主观故意。今天收获最大的是吴总，他在免税店发现了“泸州老窖”，排队购得，撕掉包装，将酒倒入空矿泉水瓶子里，闯关成功带上了邮轮。几位男士向其致贺，并决定顺便与他分担些矿泉水瓶里的液体。在中西混合餐厅，历来与“水晶晶”有亲和力的老帅哥平安同志（真实名字，非抄袭《平安经》）叫来已混熟了的餐厅女服务员——一位在武汉读大学，打工赚学费的孝感姑娘，一番叮嘱，孝感姑娘将高档菜如龙虾等给我们上了双份。同志们表达敬意的心情急切，没等酒过三巡，矿泉水瓶就空了。
邮轮继续南返，在吉隆坡登岸，首站就是市中心的“石油双塔”。该大厦建于上世纪末，高452米，是当时世界第一高楼，20余年过去， “石油双塔”已被挤到了第16位。现今排名前10的高楼，俺强锅占了6座，尿性。石油双塔外墙以不锈钢和玻璃为主材，银光闪烁，高耸入云，是马来西亚现代国际化都市的象征。双塔体量太大很难整体拍摄下来，很快有人围上来兜售一种形状大小都和乒乓球近似的广角镜小设备，装在手机镜头上可摄下全景。当地小贩们宰人意图毫无掩饰，游客拍照心切甘愿挨宰，我买的用过一次就不知扔哪了。国家清真寺是东南亚最大的回教堂，层叠的伞状屋顶、恢弘的大尖塔，体现了伊斯兰教作为国教的地位。我们路边打卡后直奔皇宫。皇宫是最高元首住地与办公场所，据说是由华商私宅改建而成。大门内外均有开阔的场地，浅草矮树，地势逶迤，像日本枯山水。大门两边的岗亭里的卫兵着装荷枪，给人的感觉更多是礼仪性而非保卫性的。导游说运气好可以看到最高元首进出，有时还有一队持枪卫兵出来专门供人拍照，我们运气不够好。我帮王老师拍了一张与卫兵的合影，他老昂然越过警戒线，与卫兵肩并肩，只差手拉手，卫兵善解人意，十分配合。
马来西亚皇宫大门
如果说双塔展示的是大马飞速发展的成就和马来人的豪气，国家清真寺则构成了这个国家的底色和信仰支撑，而皇宫，无疑就是国家运行的体制基石。但比较起来，我更愿意参观独立广场，那里浓缩了这个城市乃至这个国家的历史，每一寸土地都写满了故事——酸楚的，或自豪的。独立广场是一片平整开阔的草坪。首先经过南边一个高高的旗杆，导游说旗杆为全球最高，有100米，我看没那么高。这里一直是升旗的地方，但最初升起的是米字旗。马来西亚1957年独立后重新做了旗杆，广场也命名为“独立广场”，成为“马来西亚人民从此站起来了”的象征。广场原来是英国殖民者举办各种重要活动的场所，也是那些贵族运动如板球、橄榄球的比赛场地。西边一排红房子，红色三角形屋顶、白色墙面和黑色线条，冷峻而高贵。这是著名的雪兰莪皇家俱乐部，只接待会员卡客户。最引人注目的是东边一路之隔的苏丹亚都沙曼大厦，欧洲风的大钟楼，穆斯林风格的金色圆顶和白色拱门，东西方风韵混搭的典范。想象一下夜晚，阿都沙曼苏丹大楼一定如阿拉伯神话世界中的古老城堡，流光溢彩，奇异神秘，说不定有神灯闪烁甚至飘出一块飞毯来。该大厦原是英殖民者的行政中心，现在是国家遗产、文化与艺术部办公地。旁边就是马来西亚国立历史博物馆，听说里面有郑和船队遗物和主题壁画、雕塑。导游给我们讲了另外一个故事：博物馆原是渣打银行大厦，一次大雨滂沱，雨水漫入地下金库，银行人员将钱都搬到广场上晒，花花绿绿铺满一地，所以民间又把这里叫“百万广场”。没找到此说依据，姑妄记之。在吉隆坡还只是“泥泞的河口”时，这里就是上层精英们的社交活动中心。金发碧眼的欧洲人带来了语言带来了制度（李光耀语），也带走资源带走财富。他们在这里冒险，在这里淘金，也在这里享受人生。“青山遮不住，毕竟东流去”。殖民时代一去不返，留下这片浓缩了马来西亚近现代历史进程的遗迹。这个当年矿工登岸开采锡矿的地方，矿源早已枯竭，万象更新，处处弥漫着一个国家首府自尊自强的强劲气息。大钟楼历经118年风雨，至今仍兢兢业业，每天准时响起报时的钟声。
回到新加坡，离船登岸，首先去了位于市区的国家植物园，这是全球惟一的热带植物园，无论是规模、品种，还是特色，武汉植物园恐怕不能与之相比。该园最早从事的是引进橡胶种植业，如今，马来半岛到处是橡胶树，马来西亚已成为全球最大的天然橡胶生产国和出口国。第二个影响最大的项目是兰花配种杂交技术，这是20世纪上半叶开展的研究，使新加坡成为全球顶级兰花培植与交易中心。我们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漫步植物园，见识各种亚热带、热带的奇异花卉和珍贵树木。茂密的林道，升腾的水气，迂回的小径，恍如置身于《侏罗纪公园》的热带雨林中。植物园的中心是胡姬花公园，东南亚将兰花称为胡姬花，园中有数以千计的兰花品种、数万株名贵兰花。在兰花培育棚屋前，摆放着各种兰花品种，摇曳多姿、各具风韵。其中一种叫“卓锦·万代兰”的兰花是国花，名字来源于发现者爱美尼亚的卓锦女士。官方还以一些来访外国要人的名字命名某些兰花品种，冠名的有戴安娜王妃、朱总理夫人劳安、撒切尔夫人、曼德拉等。不知道叫胡姬花有什么出处，“胡姬”一词本指我国北方民族当垆卖酒的女子。李白《少年行》诗云：“落花踏尽游何处，笑入胡姬酒肆中。”更有韦庄的名句“垆边人似月，皓腕凝霜雪”，将兰花比拟为妖柔的异族女子，气质上也有些相通之处。
最后一站“牛车水”，即唐人街。19世纪初，为了清扫尘土飞扬的街道，每天用牛车运水到此。迎面一栋大厦上书“牛车水”三个大字，对着大厦的是祠堂，供奉着来自大陆的各路神仙。两栋建筑周围，是层层叠叠的华人小商铺，糕点、文玩、丝绸、菜刀、篾篓、跌打损伤丸，中国特色，洋洋大观。顾客进进出出，与店主之间用普通话、广东话、闽南话、英语沟通，仿佛在赶一场国际庙会。
到了新加坡樟宜机场，距起飞还有两三个小时的余豁。新加坡樟宜机场已经连续6年被评为全球最美机场。最出名的是位于核心位置的“星耀樟宜”，既有顶层的星空花园，也有田园牧歌般的园林景观，机场内有如此茂密多样的植物令人惊叹。高达40米的“雨漩涡”每隔一段时间就伴随着交响乐开始声光电表演，纷披灿烂、叹为观止。飞机终于起飞，舷窗外，新加坡灯火辉煌的夜景迅速隐去，飞机掠过马六甲海峡峡口，飞向辽阔的南中国海。
马来半岛7日北上南返，不啻一次人文地理之旅。我们驶过海峡，越过山丘，领略富有原生态意味的东南亚风情，邂逅那些既熟悉又陌生人们，原本碎片样的认知在现场体味中逐渐清晰。山水有情，令人难舍。马六甲海峡是郑和下西洋经过最多的地方，马来半岛是侨胞下南洋谋生创业的立足之地。先辈们驶过海峡、越过山丘，留下斑斑血泪、桩桩壮举，还有点点遗迹。抗战期间，东南亚八百万华人筹集了4亿多元巨额外汇支持大陆，海外同胞始终与中国大陆血脉相连。陈嘉庚支持完抗战又不遗余力支持祖国建设；黄花岗烈士中有半数以上是东南亚华人。数以万计的华人惨遭杀害，遗存下中国境外最大的华人墓地，郁达夫就是在抗战胜利之际被杀害于苏门答腊的丛林里。如今，海峡碧波荡漾，两岸风光无限，迎来送往，游人如织。与此同时，中国85%的进口原油通过马六甲海峡进入南海，全球四分之一的海上贸易通过马六甲海峡实现。所有国家在南海的声索，也是马六甲900公里咽喉要道啸声的某种回响，海峡两端两大洋里不时闪现热核时代大国利器的魅影。冷峻的现实与斑斓的世界构成怪诞的意象，给人以真假难辨的感觉。驶过海峡，越过山丘，半是海水半是火焰，一念天堂一念地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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